越界
5 min readOct 7, 2018

國際志工 / 三千五百呎高的美好國度 — 拉達克

撰文: 陳德熏

回台灣幾個月了,再度習慣都市的快速步伐,也逐漸淡忘在拉達克的一切,所以趁著現在,還存有新鮮記憶之時,用寫作來對抗遺忘。

對我來說,拉達克是世外桃源,從飛機上眺望,遠方是湛藍的天空和白皙到不真實的雲朵,再來是如水墨畫般的大山,山峰上是壯麗的冰河,接著是廣闊無際的山麓沖積扇,近處是湍急的印度聖河,完全就是把地理課本上的圖片搬到眼前。在拉達克,大多都是沙石路,坐在後座隨時都像是在泛舟一樣刺激,也只有當地司機才能駕馭的了那凹凸崎嶇的路途,剛降臨3500公尺的此地,剛到的時候往往才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,我們拉著沉重的行囊開始了我們的旅行。

拉達克的一切都顯得如此美好,矮小精緻的房子、臉上永遠都是笑容的行人、步履從容的牛隻、面目慈祥的和尚、晴朗舒適的天氣,那裡的一切讓我想到老子的小國寡民和陶潛筆下的桃花源。做夢也想不到我會在3500公尺的高山上,和孩子們一起踢足球,這些美好時光教會我要保持純真,以質樸的心待人。

Secmol School

第一站,我們來到了Secmol School,這是一所非常特別的學校,他們有自己的時區和自治規則,Secmol的學生大多無法升學,所以來念Foundational Program。每天早上,學生們認真上課,下午,大家則會坐在樹蔭下與來自世界各地的志工團體一起上對話課,目的是讓不敢說英語或是沒有自信的學生,有充分的練習機會。

Secmol的教學精神是: 培養學生的自信與負責任的態度。老師會分配學生小工作,例如: 去照顧杏桃樹、負責做果醬、監督水源、而我則跟著新朋友們去割草給牛吃。這就是這所學校特別的地方,每個人都為學校出一份力,共同運轉這座學校。

他們說我們是特別的一群,因多數歐美的志工團體習慣教完書後,就開始做自己的事,但我們卻會拉著他們一起交換台灣和拉達克的不一樣。

New Millennium School

短暫休整之後,我們前往此趟旅程的主要據點-New Millennium School。這就要從學校的源頭說起了,在1990年代,當地居民Genly看到了下一代缺乏良好的教育,所以只能世代務農,也許體格好些的可以去當兵,Genly深深了解到教育的重要,所以決定要蓋一間學校給當地家境困難的孩子,他為了蓋學校而開始募款,遠赴瑞典尋找慈善團體資助,實屬不易。2000年,Genly和幾個朋友開始建造New Millennium School,據他的描述,當年他和朋友們住在帳篷裡六個月,才蓋起了第一間校舍,2001年New Millennium School開始招生,同年11月Genly踏上了他第一趟征途,拉達克的十一月風雪交加,低溫的時候可以達到零下三十度,Genly和他的朋友帶著足夠的糧食無懼地啟程上山,他們走進貧苦人家的家中,問小孩們想不想上學: 想,就帶著食物和衣服,一同前往下一個村莊。聽完這些才了解,為什麼當地軍人在機場看到Genly都會行禮,而且Genly這個稱號其實別有寓意,是人們賦予德高望重的和尚的尊稱。

我們在New Millennium School負責照顧與教導幼兒園和中低年級的小孩。期間,我負責的課程是經濟學,其實當地的學生資質很好,每個人都有無限潛力,上課也很認真抄筆記,只是缺乏資源,也真正見證了教育資源不平等的無力感。對他們而言,一天最開心的時候無非就是課後時間了,男生會拉著我們一起去踢足球,女生則喜歡跟我們玩I am going to sing a song ma le la (一種當地遊戲)。

學習離別

仔細思考後,我們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生活又匆匆離別,對他們會不會是一種服務傷害?老實說我們能帶給他們的知識有限,反而是他們讓我重溫一些已經失去的東西。但道別時,他們卻意外的豁達,對我們說著: “Don’t cry. It’s a part of live.”或許是來服務的志工本就頻繁流動,他們已見多了分離,所以才深深的明白-It’s a part of live

這趟旅程不像是去教書,反而更像是重新學著做自己,因為小孩純真的心性,才明白原來交朋友是一個如此簡單的一件事,沒有任何利益、心機。對我而言,服務最困難的地方就是離別。回台灣的前一天,吃完最後一頓晚餐,氣氛凝重,道別在即。這次我再也止不住眼淚,或許是不夠成熟吧,做不到像Secmol的孩子一樣,能夠如此成熟的面對離別,在機場門口我在Genly的懷裡哭了許久,因為我知道這一離別,很有可能就是一輩子。 永遠不會忘記離開的時候,在後面追車的孩子們,也會記得離開時你們跟我做的約定,Sonam妳一定要成為一個勇敢的女子,Tsering Angmo妳要認真的學射箭、Doma不要再調皮了。謝謝你們,讓我練習如何好好道別。

所以,國際志工留下了甚麼?

「相遇即是相離的倒數。」我們匆匆相遇,又匆匆相離,在這短暫的時刻中,我們擦出了無數驚奇的火花,一起寫下了許多動人的故事,我所能做的,就是把握每分每秒,去親近那一片美麗的土地,去體會當地溫暖的人情,用盡全身的力量去做些不會讓我後悔的事情,其實我覺得志工,是去搭起橋樑的人,千里迢迢的跑到拉達克,拉起這座友誼的橋樑,去和當地人做朋友,讓兩地從此有了交流,這就是志工,再來是教育,說來慚愧,我真的覺得短短幾天的交流,我帶給他們的太少,他們交給我的太多,短短幾天的課程,根本沒辦法帶給他們什麼知識,時日長些,我們的身影就會在孩子們的記憶裡淡去,但是只要我們能在他們的心中種下一顆種子,在他們未來的某天想到,曾經有一群服裝怪異的大哥哥大姊姊來到這裡,告訴他們世界很大,只要努力地走出,就可以過上舒適的生活,我認為這樣就夠了,這樣就足夠了。

幾千公里外,幾千公尺高的你們好嗎? Dawa想你們了。
Ne me a Stanzin Dawa in. Na kharang same ma rake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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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大法律系系學會新聞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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